我看完这些报道后,日渐觉得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也相当憋闷,于是想方设法想回到人间。但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找不到我当时掉进去的那个洞。后来我听那个打鱼的河童巴咯跟我说,河童国边界上有一只年迈的河童,他读书吹笛,自娱自乐,一个人安宁地过着日子。我琢磨着或许能向他了解到逃离这个国家的途径,就立刻跑到边界上去。过去一看,根本没什么老河童,在一座小房子里,只有一只刚满十二三岁、脑袋上的凹坑还没长硬的河童,悠闲的吹着笛子。我还以为走错门了。为保险起见,我还是问问他的名字,果不其然他就是巴咯告诉我的那只老河童。
“可是你长得像是个娃娃呢……”
“你还不知道吗?不知道我是什么命运,出生的时候白发苍苍。此后越来越年轻,现在变成这么个娃娃相了。但是计算一下年龄嘛,没出生以前算是六十岁,加上去说不定现在有一百十五六岁啦。”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就连那朴素的桌椅之间,也弥漫着单纯的幸福。
“你看起来比其他河童过得幸福的多哩。”
“唔,可能是的。我在应该年轻的时候是苍老的,到应该老了的时候又年轻了。因此我不像一般老河童一样欲望枯竭,也不像一般年轻河童一样沉迷美色。总之,我的生活就算不是幸福的,起码也是安宁的。”
“果然,按你的说法的确是安宁的。”
“如果仅仅只是一点还没法安宁。我的身体健康,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财产。不过我觉得,我最幸福的一点是生下来的时候是个老头子。”
我和这只河童说了一些闲话,诸如关于自杀的托喀,每天请医生看病的嘎尔等等。不知为何,不过看老河童的表情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所以你不想其他河童那样贪生喽?”
老河童看了看我的脸,沉着地回答说:“我也跟河童一样,事先经过爹的询问,问我愿不愿意生到这个国家来,才从娘胎分娩出来的。”
“可是我呢,我是意外掉落到这个国家来的。恳请你一定要告诉我离开这个国家的方法吧。”
“唯独那一条出路。”
“你是说……”
“那就是你来的时候的那条路。”
我猛然听到他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十分恐惧。
“但是我现在找不到那条路啦。”
老河童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了我一会儿。他这才站起了身,走到屋角,从顶棚拽了拽一根耷拉下来绳子。于是,我刚才没发现的一扇天窗打开了。那扇圆天窗上方,万里晴空,松柏伸展着桠杈。还能看见那好似巨大的箭头一般高耸的枪岳峰。我就像是看到飞机的孩子一样,开心得跳起来了。
“喏,你从那儿就能出去了。”老河童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刚才那根绳子。
我原先以为那只是普通股的绳子,原来是绳梯。
“那么,我就从那儿出去啦。”
“不过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走了之后可不要后悔。”
“我不会,我才不会后悔呢。”
话刚说完,我就开始攀登绳梯了,回头远远望着老河童脑袋上那凹陷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