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刘项同争智勇,良平同建奇功,赢秦绝灭五年中,楚汉干戈绕动。
暗度工他计巧,明修栈道心雄,乌江一战灭重瞳,韩信功劳最重。
右调西江月
话说李大麻子因看观音胜会,带领众人出来。因花夫批评孙教头杆子,就着花夫与孙建安对扎。孙建安使了几路,使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气喘吁吁,早被花夫兜裆一杆子挑起,一声大叫,欲送孙建安性命。冲天贼大叫一声:“匹夫不要动手,俺铁头太岁冲天贼在此!”那花夫听得冲天贼三字,忙忙丢下孙胖子,高叫:“冲爷,你今在此!我因访你,做了乞丐。”冲天贼叫声:“壮士面善得很,记得在那处会?快快讲来。”那人道:“冲爷,你忘记了?我与你同居陕西,因访得冲爷消了官司,闻得在江南,特地前来。盘川用尽,无奈沿途求乞,前来相访。不期今日得遇冲爷。”冲爷说:“你姓什名谁?”“俺姓罗名定。”“你莫非江湖上称为醉天神么?”“然也。”冲天贼叫声:“罗爷,何不跟随大老爷府上?将来富贵不小。”罗爷又问:“冲爷怎生进得李府?”冲爷细说一遍,随引罗定去见李雷,叫声:“恩爹,此乃是孩儿同乡,是一位英雄好汉,乃是罗贯中令郎,名叫罗定,盖数第一条名枪!望恩爹收入府,自有用处。”李雷闻言大喜,吩咐请罗爷沐浴更衣,拿衣服与罗爷上下换起。罗定上前叩了个头谢谢李雷,跟随家人回公馆不提。
且说李大麻子带着众人又往前行,只听后面喊道:“玩拳的送大老爷。”李雷回头一望,先使拳的人未曾赏他,吩咐“叫赏”。“有!”爷们打开银包赏了把,那人谢了一声,收了赏,另到他方而去。再说李雷带领众人前走,行不多远,只见一个大大圈子围住,在那里观看。但见圈子中间一人,面如傅粉,目如朗星,青眉秀目,齿白唇红,年纪约有十五六岁,手执一把弹弓。只见那个少年人在怀内取了两个弹子,叫了一个老家人拿去,走有四十步站下,把那弹子摆在头上。小英雄取了一弹子挟在弓上,扯开发去,将对头顶把尖上的弹子打去,老家人头连皮也未曾去一点。众人看见,一齐唱彩说“好!”冲天贼看见,吃了一惊。只见又有一位老家人,拿一粒弹子放在耳门,歪着头,那少年英雄又是一弹子打去,连耳朵边都不曾碰着。李雷看见,惊讶不已,赞声不绝。看了一会,带领众人又走,叫声:“冲哥,这人打的弹子可有名色?”冲爷说:“恩爹,那头一手名为仙人躲影,第二手乃是燕子夺食。”说“恩爹不要小观他,赛过穿杨百步箭法。”李雷说:“这少年有些本事。”说着带马下来。
将近红济寺,只见山门口有顶四角拖须大轿,百十个花子围着,不知何事。李雷着人与我查来,“有”爷们一声答应,走将上去一声大喝道:“呔!你们这些花子,好生大胆!擅敢抢夺妇女。”那些花子回说:“我们在此等小姐迸了香,我们每人都有一个银包。时常散惯了的,我们大家在此等候,非敢抢了。”爷们问明白。回了李雷、李雷又问:“你曾问他是那家小姐,姓甚名谁,居住何处?”“...小的未曾问”李雷骂了一声:“王八羔子,办事这等不精细!为何不问名姓住居,就来回我!快去问来!”那爷们又好赶将上去,叫声:“花子,我且问你,他是那家小姐?”花子回道:“城中文定桥邓太爷的千金小姐。因父母病重,求医难治,自己祈告神明,割股相救才好。今日正逢观音圣诞,特来还香愿。”爷们听罢,转身回来又报李雷。李雷闻言,吩咐奔红济寺而来不言。
且说邓小姐带领丫环妇女,到山门口下轿,有三四位年老家人跟随送了,大殿拈香礼拜还愿。上轿。只见李雷率领众人进了山门廊下游玩一番,上了大殿。只见一位佳人,尤如仙子,站立红毡。两旁丫环侍立,不觉看得痴呆不动。这边知客和尚走上来。说:“老爷们进香,请便一刻。此乃孝女,城中邓太爷的千金,不可窥彩。”李雷说:“他既是闺阁中千金,不该入寺烧香。既烧香,保能拦住旁人?你们把这和尚叉下去。”“是”一声答应,上来几位教习,把和尚拖下去了。李雷见小姐拜罢佛,转身欲走,李雷吩咐“把小姐带了走吧!”,众教习一拥上前,将小姐抢了,上轿抬了飞跑。有邓府老家人一见,吓得魂飞天外,上前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硬抢我家小姐!”那些教习说:“老头子,谁不知我家大老爷的声名,谁敢前来挡挡?”说罢,把脚一起,将老人家踢下坡台走了。李雷吩咐:“冲哥保护轿子,快出山门要紧。”冲天贼跟随轿后,才出山门,只听得山门外一声嘈号,抬头一望,有五百花夫,在头门挡住,喊声震地。说“好好把小姐丢下,让你们出去。若不把小姐丢下,休想出此山门!”各执竹杠叉抓,阻住门内。冲天贼手内未带兵器,走上殿四下一望,并无伴手东西。瞧见钟鼓架上一根横闩,系着一盏琉璃灯,身一纵一把,“喀喳”一声,横闩两断,琉璃灯打掉下地来跌得粉碎,盏内油都泼得满地。冲天贼提了半断横闩,步出山门,大喝一声:“呔!我把你这些大胆的花夫,还不速退!拦吾者死,让我者生。”这些花夫那里听他,一声呐喊围裹上来。早被冲天贼手执横闩,着地一扫,打得一个个跌的跌跄的跄滚的嚷的,众人散去。
再讲西廓有一通石碑,上边睡了一条大汉,身躯有九尺向开,粗眉大眼,黑支支面皮,身穿纳袄,腰着破裤头儿,精腿,足下草鞋。长了一头的头发,旁边放着一根杠子,又有蒲包,包内有个讨饭钵子。他睡在那里,有些花子走近身边,喊了一声:“花子王,你吃粉不管事,快快醒来!”花子王听得喊叫,一觉惊醒,爬起来喝道:“俺在此地睡觉,谁要你来吵我!”众人道:“如今邓小姐烧香,被李大麻去的抢去,被我们挡阻。他那里手下有个铁头太岁,十分凶勇。你去帮我们把小姐夺下才好。”花子王一听大怒,跳起身来,拿起风摩杠子,喊了一声:“李大麻子,你好好的把小姐丢下,万事干休。牙崩半字不肯,俺这杠子与你有些不利!”李雷看见,连忙叫声:“冲哥,这个花子这样凶形,与我拿住了。”冲天贼一声答应,手执在闩迎将上来,大叫一声:“呔!你知道铁头太岁冲天贼在此,还不来领死,等待何时!”花子王闻听此言,大声大噪,举起风魔杠子劈面打来。冲天贼举起拦闩招架,只听得“咯喳”一声,横闩两断。冲爷吃了一惊,花子王一杠子扫来,冲爷连忙跳出圈子。列位,并非冲天贼斗他不过,此朽木横闩,何能挡风魔之杠。冲爷手无寸铁,只见花子赶来,迎头一杠子打来,冲爷把身躯一让,转过身来,步子一抢,蹿将上去,把杠子一夺,一脚照小肚子上踢去。花子王未曾存神,一个斤头跌倒在地。冲爷一脚踹住胸前,一手卡住喉嗓,说:“谁处来的死囚囊的,爷爷今日要你的命了。”挥拳就打。花子王喊道:“莫要动手,服了冲爷了。”冲天贼说:“你不是本城人么?”回道:“小弟是陕西人氏,与冲爷同乡,米脂县人。”“你姓甚名谁?”“小弟姓仇名双。”冲爷道:“莫非江湖人人称为花斑豹的仇爷么?”说:“正是。”冲爷连忙丢手放起,说道:“恕小弟不知,望仇爷休要见怪。”仇爷说:“岂敢岂敢,还要冲爷照应。”冲爷说:“仇爷,你可跟随与我恩爹,抵你三十两一年,四季衣服,皆是大老爷的。你心下如何?”仇爷说:“冲爷说了就是了。”冲天贼道:“既如此,你去退了花子,保着轿子回去,算你初进功劳。”仇双答应一声,手执风魔杠子,喝声:“众花子,快快与我退了。不然我杠子与你们有份。”众花子见花子王降了铁头,一齐喊道:“不好,花子王降了李大麻子了!你回回抢小姐的银包比别人多些,今日为何起这男盗女娼之心?”仇爷走出山门,上了大路,众人拥护着轿子而去。众花子不能拦阻,大家商议:“我们抄小路去送信与公子便了。”大家言定,一哄而去。正是:
人心难昧无私曲,屋漏之下有鬼神。
这些花子平日感小姐的大恩,所以今日舍死忘生相报。且说邓小英雄叫做神弹子邓林,因同姐姐出来进香,他大路旁打弹子,离山门不远。正同老家人迎上来,只见众夫赶到面前,叫声:“公子,不好了!小姐进红济寺拈香,被李大麻子抢去。如今奔溧水去了。”邓小英雄一听大怒,道:“在哪里?”花夫指说:“那里,一簇人走的便是。”邓林手执弹子,催开坐骑,发了一个辔头赶上,大叫:“李大麻子,好好把我姐姐丢了,万事干休。若还半字不依,试试爷的弹子!”渐来渐近,李雷正然高兴,抢了小姐奔走,只听得后面銮铃声响,声音喊叫,转身一望,看见神弹子邓林,“哎哟”一声说:“老邵呀!神弹子来了,怎么样?”邵青说:“叫轿夫快些走。”众人见了,先各走开。邓林在后看见轿夫抬着轿子如飞而走,他便开弓照抬轿子的小腿肚子一弹打去,只打得连皮带肉一个大洞!轿夫大叫一声,掼下轿喊道:“打死人了!哎哟,我的腿没得了。”李雷在前听得哎哟声,带马而逃。众人一哄皆退。众花夫上前说:“李大麻了溜掉了,小姐丢下了。”公子就叫花夫:“你们抬了轿子。”有家人赶到,一个个保护轿子,一直进城到了文定轿邓府门首,抬进福祠下轿,有丫环搀进。公子下马进来,叫家人赏众花夫每人二两一个,众花夫称谢,得银而去。
且说邓公子进内见了父母,说姐姐到红济寺敬香,险些被李雷抢去。多亏众花夫把信,是孩儿救回。细说了一遍。小姐大哭一场。邓老夫妇闻听,魂胆皆飞。说:“罢了罢了,幸得救回,真乃万幸也!”登时吩咐焚香点烛,答谢神明。又吩咐今日上下合家有酒,要吃个太平宴。众人欢喜。
不提邓府之事,且说李雷被邓林吓走,定了一刻聚在一处,李雷道:“老邵冲哥,你们胆子如此这等小,被此小小孩子一声吆喝,如何逃避?把我大老爷脸都丢尽了。”邵青说:“大老爷,你莫说玩话。我的头和耳朵要紧。他那弹子来得厉害。”冲天贼说:“恩爹,非是孩儿惧怕与他,那弹子是没有躲闪的东西。故而让他。”说着,一行人进了公馆坐下,李雷大唣,说道:“费了一片心机将邓小姐抢来,又被小邓子夺回。我大老他岂肯与他干休!老邵呀!快快与我大老爷相主见,将邓小姐弄到手,你还在府中陪我大老爷起坐。如若没有,定然把你叉出。”邵青听说:“邓太爷又现在,他家千金,如何弄得出来?这个主见难想。”李雷说:“你没有主见...”叫左右:“把这畜生脸代我叉出去!”左右答应一声,来叉邵青。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