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者的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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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灭亡 六

神道们在会议。

天色是死灰的。漫漫的浓雾,隔绝了天和地。那漫漫四围,把握不住的死灰色,郁闷得人只想发怒。

宙士,神与人的主宰,郁郁的颓唐的坐在宝座上,英鸷无畏的自傲的姿态,有些动摇。因了主人的不愉,他座下伏着的鸷鹰,也象被剪去了毛翮似的垂头丧气的蹲着。 势力和权威,那两个铁铸的奴才,也垂手站在两边,象无所施其技似的无聊的沉默着。

爱坡罗,浑身包裹了白布,他的灼伤,还未全愈,那狼狈的样子,任谁见了便要发笑,非复背着银弓时的漂亮的神气了。

雅西娜还是那么冷峻的,披着盔甲,执着长矛,石人似的站在那里。她的旁边,坐着神之后希,那位易激怒,善妒忌的女神,她显出暴躁不安;但望了望宙士,也不说什么。

娇媚淫荡的爱之女神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半裸着上身,白里透红的肌肤,象五月最鲜美的水蜜桃似的,怪诱惑人的;她紧挨着战神亚里士身边坐着。斜着眼,微微的在笑。一大厅的诸神,只有她一个是充满了愉快的生气。亚里士微蹙着额头,那凶残的久习于战阵的身躯,在这时,也似感着棘手与踌躇。爱的女神,他的情妇的娇笑,竟移不了他的愁思。

水之主宰普赛顿,轻易不上天庭来的,而这时也匆匆的赶了来;满脸的深刻的皱纹与于思满颔的浓须,表现着一个多虑的有经验的老人,他的同伴,海之主人,亚凯诺,那位惯于献殷勤的老头儿,也跟了来,看看有什么他该帮点忙的事可做。

酒神狄奥尼修士和天上的铁匠海泛斯托士坐在最隐僻的一隅,低垂了头,不说一句话。

死寂以上的沉默。

“合尔米士,好不误事,还不来报告什么!”希不安而焦虑的说道。

“忙什么!”宙士没有好气的睁着眼,望着她。她懊恼的低了头,唂嘟着嘴。

“你的弓弦是怎样的被烧断的呢?”亚特美丝,爱坡罗的孪生姊妹,悄声的对他问道。

爱坡罗耸耸肩,苦笑的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人类是大不同了!他们不怕死;我已经杀死他们不少,尸堆成了山,但他们不退,还是逼了上来,用那可诅咒的火烧灼我!”

“难道他们眞的不需要我们了么?眞的不再以第一场收成的谷,第一滴酿成的葡萄酒,第一胎的肥美的羔羊,第一匹最壮健的白牛,奉献给我们了么?我们的祭师们,哪里去了?那些取我们的余沥以自肥的奴仆们难道不会威吓他们,囮诱他们?再不显些神威给他们看看,眞要招致从来没有的神国的侮辱了!”亚特美丝愈说愈气愤,语声有些高纵。

“你且去试试看,”爱坡罗冷冷的说。

“你难道眞被那些猥琐的人类吓破了胆?我替你好羞!连银弓也遭了劫!”亚特美丝愤愤的哑声的说,为了她兄弟的过于不争气,有些难堪。

爱坡罗掉转了头,不去理她。

“那末,该用普赛顿的威力来了,”宙士说道。“我曾经吩咐过你,在一宵间,集中了河海的水涛,把整个的人类淹没了去。难道你不曾照办么?”

普赛顿苦着脸,摇摇头,徐缓的说道:“何尝不曾那么办呢!无奈那些人类实在太狡猾了!他们防备得是那么严密周到。河水泛滥不了他们的住宅区,河堤的保护与建筑,是那样的坚固。海塘更不必说的。我在刚才,曾率领了全部的水兵,用尽力量的冲,激,扫,荡,然而他们是丝毫不动。河水只是驯服的向海流去。人类如今是大不同了!”

宙士,紧蹙着双眉,不说什么。

又是一阵的沉默。

宙士座下的鸷鹰,闷伏得不耐烦了,伸开双翼,象人伸懒腰似的拍拍几下,又闭合了拢来。

合尔米士张皇的由厅外滑了进来。

“合尔米士,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宙士问道,皱着眉头。

“人类实在太可怪了!连被爱坡罗疫箭所射伤的人,他们都会救活了过来。如今是更活泼,更壮健的活动着,声言要和神道们作对到底。”合尔米士道。

“呵,有这怪事!”宙士跳了起来。“死亡是做什么的!叫了他来!”

“但死亡曾被击退了来的,”合尔米士道。“人类有一个什么场所,称为医院的,中了疫箭的人,进了那里便被治愈了。”

亚特美丝默默不言,她也感到一种不平常的严重。她和她的兄弟爱坡罗的威权,将要无所施其技的了!——辛苦的配制来的箭头,也可以不必再安装上箭竿的了。

“连疫箭都对之不发生效力,更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宙士沉思的说道。

“用雷火!”如电似的,这思想一闪而过。但在用尽了别的歼灭人类之法以前,他还不愿意浪用这最后的可怕的武器。

长久的沉默,可怕的拖着下去。

势力站得脚酸了,不安的在左右足换着站立。权威打了一个呵欠,覚得不合礼貌,连忙用大手掩上了嘴。

海的主人亚凯诺,小心翼翼的献议道:“只有设法把他们分化了,使他们自相猜疑,自相残杀。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歼灭了他们。”

雅西娜冷峻的说道:“只有这办法最妥当。”

“利用了我们的祭师们去实行么?”宙士向亚凯诺问道。

“不,不,”亚凯诺仿佛狡智满胸的说道,“他们在人类里已经失去作用。随了神的权威的动摇,他们的势力也被推倒了。最好还是用什么可欣羡的东西,去诱惑新兴的领袖们。只要获得了他们的赞助,神的权威便又可重树起来的了。”

宙士似解开一重死结,心里痛快得多了。“这倒是一个办法,立刻便去试试。但差遣了谁去呢?”

亚凯诺猪似的小眼,巡睃了大厅一周,眼光停在爱的女神爱孚洛特-加龙省蒂的身上。“还是辛苦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小姐一趟吧,她的魔力最大。”

宙士首先嗤的一声笑了;大众随之而嘻嘻吃吃的乐着。暂时解除了那严重的空气。海泛斯托士覚得有点受伤,(只有他不笑)头垂得更低。战神亚里士以手触触爱孚洛特-加龙省蒂的身体,肘节恰触到她的胸部;感着光腻温暖,心里有些荡漾,她却嬉嬉的笑着,充满了自信与光荣的气槪。

“但只有她一人还不够,”亚凯诺续道,“最好再烦劳神后希和雅西娜一同走走。”

希显得怪难为情的,雅西娜的严冷的脸上,却丝毫不变。

“当然诸位女神们是明白怎样的去劝惑和囮诱凡人的。不过,这次的事不平常,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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