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者的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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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灭亡 七

就在那一夜,星光如江上渔火似的正在天板上转动。三位女神从亚灵辟山的最高峰,飞到了人间。

积伶鬼的合尔米士,指示她们以几个重要的年轻的小伙子们的领袖的所在。这场面无须乎他出场;他便水蛇似的滑了开去,听任那三位女神们的如何展布其伎俩。

希第一个向一位领袖走去。他是一位勇敢的粗鲁人,出身于农民的家里,风雪水旱,受尽了神道们的作难与勒索。他天然的具有厌恶与反抗神道们的情绪。

希这次幷不带了美丽的孔雀,她的爱禽同去,但也掩不住她那仪态万方的华贵的样子。

那少年领袖,住在一所低矮的屋里,屋里的器具,异常的简单,他正对着荧荧的一灯,打算着怎样乘了一鼓作气的当儿,逐渐的扫荡了神道们的巢穴。

屋里突然的一亮,闯进了一个不速的来客。太不意了,他惶惶的站了起来。

希和蔼的叫道:“呵,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专为你而来的!要将人世间的最宝贵的礼物,带给了你!”

这使他更迷惑。这位半老的华贵妇人是谁呢?人间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

“假如你肯抛弃了你的无益的企图,阻止了你同伴们的冒险的叛逆行为的话,啊,啊,我的孩子,你将见神道们所酬报于你的,是怎样的一份厚礼。”

这年轻人,渐渐的明白了这贵客的来意。

“你该知道神道们的威力是如何的伟大。在一夜之间,他,主宙士,可以扫荡整个人类出于地球之外。然而,为了上天的好生之德,为了人类的历年的为神服务,为了祭师和长老们的哀祷,祈求,主宙士却不肯使这么辣手的办法。只要你们肯停止了反抗的举动,啊,啊,孩子,你将见神道们将怎样的报答这可爱的人类——丰年与繁华,成熟的葡萄与财富,什么都有。至于你个人,如果肯为神出力呢,我将允许你,帮助你,——你得知道神后希的允许是永不会落空的,而她的帮助,你也将明白是怎样的有力。”

那年轻人沉默不言。

“解散了那年轻的小伙子们的团体,不再从事于叛神的举动,而你便将有你所欲的最大的恩赐。你想富,世界上的财富是会放在你的足边的;我们将为你启示出一个未之前有的宝藏。但如果你更注意于权力呢,那末世界的最高的权力,将是属于你之所有。……”

再也忍不住了,他昂起头来,气槪凛然的叫道:“走开去,不管你是谁。我不能出卖同伴们以求得财富与地位。神的压迫,已经到了末日,任怎样也是维持不住的。这诱劝,是无用。何况,我将怎样的劝阻大众呢?当我一显示出叛众的行为时,立刻便将为大众所认识,便将不再为他们所信任,便将成为攻击的目标。徒然毁损了我,于你们是无益的。这运动,是普遍的久郁的怨恨的表示,幷不是一二人所能挑动,更不是一二人所能劝阻的。去,请和平的离开去,不管你是谁。一切的游说是无用了!”

他坚决的以手指着门。

希不能不走。但还婉婉的说道:“你且仔细的想想。假如能够回心转意,我还愿意将所允许的给了你。”

“不,不!”年轻人坚决的表示着。

希怅怅的无所得的飞回天庭。

而雅西娜所得的结果,也不更好。

她到一个年轻的领袖那里去。那人是一个土木工程师,他曾设计过好几个重要建筑的图案,他的学问的野心很大;他还苦心的想解决一个建筑学上的难题。

正在更深人静的当儿,雅西娜出现于他的窄小的研究室里。他惊惶的放下了规矩与笔,站了起来。

雅西娜虽欲表示出她的和蔼,脸上却仍是冷冷的,没有任何的表情,活象一个和顽皮的学生们厮混惯的学校老舍监,永远是那么矜持,想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惊动了你么?”雅西娜装作和气,语声是那么做作。

“有几句话要和你谈谈。且不要问我是谁。”

年轻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们年轻人们是勇敢的,有智慧的,这深为我所喜。但你们要知道,该把从神那里得到的智慧,运用到别一方面去,为人类造福利,不该那么大胆无忌的便对神叛逆起来。我来劝告你,完全为了人类的光明的前途——你该知道,我素来是怎样的爱护人类——你得阻止这叛逆的行动的发展。否则,人类必无幸!假如你能够为神,不,也是为了人类,出力,解散了这场叛逆的运动的再度进行呢,神对于你个人,一定会有最丰厚的酬报的。譬如,你是一个建筑师,你便可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个,能够解决远古不曾有人能解决的一切难题,象海上浮岛的建设,百里以上的大桥梁的设计,等等,而你的名望将永远的悬于人类的历史里。而且,将来,我还可以设法,把你永生的居住于天上,成为天庭的御用的建筑大师。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同伴们,你该设法阻止了这非法无天的叛逆的行动的发展。劝他们趁早的偃旗息鼓!”

一口气便滔滔的说下去,没等那年轻人的回答。

那年轻人沉入深思,好久不回答。但最后,摇摇头,说道:

“这不是我力之所及!我只是团体里的一员。大势所趋,一二人绝对的不能使之改动其流向。况且……”他迟疑的说道:“在神的重压之下,人果能自由的运用其智慧,为同伴们造福利么?”

“当然可能的,而且神还要尽了力来帮忙他们。”雅西娜乘机的加以劝诱。

“不,不,”那年轻人严肃的说道:“我们的同伴们的口号是:打倒神权!在神的统治之下,我们知道,——这可怜的把戏已经演唱得太久了,——人的智慧是决不能为自己的福利而运用的。譬如建筑师吧,其生来的最高功业,仿佛便是建筑弘大的神庙,只是成为神的奴役。如今,我们是不再为神用了!”

雅西娜知道没有什么话更可以打动他,便也悄悄的无聊的离了开去。

只有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回到天庭最晚。她玩演了一个最滑稽的场面。

她来到了年轻的小伙子们的变乱的眞正的中心区。一个繁星散缀,缺月无云的午夜,静悄悄的人世间,疲倦了的胜利的歌与舞,闲愁闲闷最易惹起的时候,温温暖暖的密室,哥哥的明,巨创方瘥,正安息的躺于里室。弟弟的晶,头上的白布还包着,然而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他在外房往来的蹀躞着,筹划着明天的行动。今天的不意的大胜利,还在他心上激动的留着未尽的兴奋。

爱孚洛特-加龙省蒂溜进了房里。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有股诱人的香味儿同时钻入他的鼻孔。抬头一望,立刻认识了来的是谁。——他是祭师的儿子,从童年的时候便熟识着每个神的面貌和故事。他站定了,昂然对爱孚洛特-加龙省蒂望着,刚想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但在这严重的决战的时候,我不愿意和任何的神有什么接触,”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对他嫣然的微微的一笑,眼波如最清澄的月光似的,向他脸上一溜转,那张吹弹得破的脸,是那么秀丽合度,而又是那么健洁,象最晶莹的白璧,却又透露着血气旺盛的红霞,那娇媚惹人荡动的姿态是任怎样不能找到什么美和新的言语来形容的;而那裸着的白藕似的双臂,裸着的双足,以及半裸着的胸前,背部和双膝以下,更富于诱惑性;光光艳艳的耀得这有定力的年轻人的眼光有些眩花,未说出来的话,便向喉头倒咽了下去。

究竟是一个坚定的叛徒,连忙闭了眼,自己镇摄了一下,说道:“请你出去,我们和你们神道们,已经没有什么接触交通的必要了!”但感到有一团的势力是逼立在他身边,浑身有些痒痒的不自在,仿佛是逼近了一具热度过高的火炉旁站着似的。方想退却几步,而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已更逼近了些。他不敢望着她,然而感到她是在微笑——那令人死而无怨的最娇艳的微笑!他听到她的呼吸声——而他自己的心脏是那么急速的在跳动着;闻到她的从她娇嫩的身体里透出来的肉香和温暖的气息,他几乎瘫化了下去。惶惶无措的站着,生了根似的。成了一无抵抗的人,雄辩的口,也被箴闭着。

“我的孩子,”爱孚洛特-加龙省蒂开始说道,以柔若无骨,丰若有余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那由手心传达出来的热力,象千万个单位的电力似的,钻进了他的全身;从头顶到脚尖都痒痒的,有些麻木不仁;“你十分明白我是为什么而来的;我来,为了神,也为了人类。神与人之间是不必有什么芥蒂的。神不是帮助了人类的成功么?至少是我,圆成了人间多少对的最美满的夫妻!”那声音的本身便是最优雅悦耳的音乐,兼之那如兰的吐气,熏得晶的面颊似都有细粒的芬芳强钻了进去。“该取消了一切的叛逆的行动。听我的话,孩子,这是在你的权力以内的。你将被神任命为最高的祭师,而我将时时的到你这里来……”她的面颊是将贴近了他灼热的面颊。他一无主意的昏乱的立着,连她的话,也不大听得清楚。

没有一句回答。

但里室睡着的哥哥的明,却着急了,大叫道:“弟弟呀,快不要上她当!她是爱孚洛特-加龙省蒂,最卑卞,最恶毒的淫妇;你该记住我们的誓言,我们的使命!赶她出去,这恶毒的说客!你不赶,我来赶!”说着,便挣扎的要爬起床来。

晶的手无力的举了起来把爱孚洛特-加龙省蒂搭在他肩上的手,掉了下去,而当他的手触到她的温馥柔软的手指时,他的心还强猛的动荡着。他远远的站开了,如梦似的,以干涩的口音,说道:

“请你出去!请你出去!”

而他自己便颓然的向里室跑去,伏在他哥哥身上,抱了他,啜泣起来。

怪没意思的,怀着第一次被拒绝的耻辱,悄悄的溜了出去,有些失了自尊心,咬着牙齿,骂道:“且看你们这些的叛逆的小子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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