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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埋金贵德倾京市 切齿忠言丧佞臣

第六十回 埋金贵德倾京市 切齿忠言丧佞臣

八月帝崩,无嗣,太后遣使征渤海孝王鸿之子缵,即皇帝位。

时广汉新都一人,姓郭名肫,字少林。尝诣京师,于空舍中见一书生疾困,愍而视之,谓腕曰:“我当到洛阳,而被此病,命在须臾。腰下带有黄金十斤,愿赠与君。吾死后,乞与埋葬骸骨。”腕未及问其姓名,遂绝而死。腕即卖金一斤,买棺为葬。余金悉置于棺下,不使人知。

复归数年,县宰见腕大度,以为亭长。腕初到日,忽有大马一匹走入亭中而止。须臾大风,又飘绣被一条,复堕肫前。

肫即言之于县,县以赐肫。后乘马到雒阳县,马遂奔走,引肫入至他家。主人见之,喜曰:“今盗兽出矣。”雇问讫马所由。

肫具诉说其状,并得绣被之事。主人听罢,怅然良久,乃曰:“马与绣被,大风飘摄,吾谓亡矣。君何阴德,而致此二物耶?”

肫曰:“吾因往京,路逢空舍,中有一书生病困于内,声号惨切。吾遂近视问之,其书生即将黄金十斤出度于吾,言彼死后,代为安葬。未问姓名而死。吾只卖金一斤,买棺为葬。余金悉藏棺下,未动分毫。”主人曰:“书生何如面貌?”肫言如此形像。主人大惊,泣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彦,前往京师,不知所在。何劳君力葬之?大恩久未得报,故天以此彰君之德耳,岂庸常哉!”肫听所言,悉以马、被还之。彦父不龋又厚以金帛酬谢,肫辞让而去。后彦父为州从事,因告新都县令,假肫休息数日,与俱取彦之丧。县令许之,彦父遂同肫往迁取彦丧。余金果悉存下。由是肫名倾动京师。

李固闻其贤德,遂举荐之。次日入朝,奏知太后。太后准奏,诏除肫为郡县令。腕被诏命,即驰登任。道经嫠亭,天晚入宿。亭长告曰:“亭内常有妖鬼出现,数杀过客,大人不可宿也。”肫曰:“妖胜凶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止入宿。吩咐卒吏各退就宿,肫独一人坐于正亭,明烛观书。

至夜二更,闻有女子称冤之声。肫厉言曰:“有何枉状?

当前理诉。”女子曰:“身无衣蔽,不敢进言。”肫即投衣与之穿上。女子跪前诉曰:“妾夫为涪令之官,过宿此亭,被亭长无状谋杀妾家十数余口,埋于樵楼之侧,悉盗妾家财货,冤屈无伸。今幸青天下降,明烛万方。愿大人恩济矜怜,照临覆蔽。妾虽泉下,当结草以相酬矣。”肫曰:“亭长何姓名也?”

女子曰:“即今门下游徼是也。”肫曰:“既然如是,汝又何故数杀过客?”女子曰:“妾因不得白日自诉,每夜入此陈客。客辄眠不听分解,妾故愤恨杀之也。”肫曰:“吾当为汝理冤,再勿复害良善,而增怨恶。”女子听言,叩头谢恩,解衣于地,忽然不见。

次日天晓,肫召游徼诘问。徼具服罪,肫即收徼,及同谋十数余人悉系下狱。遣吏发其尸骸,送归乡里。于是亭遂清安,而民称其德。

三月,质帝登位,闻肫异政,遂遣使持节,拜为广陵太守。

使者即往而去。是时四月,帝令郡国举明经者,俱诣太学讲释精义。是日旨下,文武悉赴。

时涿郡安平一人,姓崔名琦,字子玮。文章博览,贯彻古今。初举孝廉,为河南尹。后迁议郎之职。在学与众讲辩,甚是明决,诸儒莫能及。自是游学日益增盛,至二万余人。皇舅大将军梁冀,闻琦善才,请与结交。琦至府,参见礼毕。冀即延于书馆,每日与谈经义。冀素行多不依轨。琦数引古今成败之事,以戒之。冀不能受,琦乃作外戚之辞以箴之。远稽唐虞三代兴衰之由,近述列国丧亡之故,辞极详明剀切。第逆耳之言,冀终不能受也。辞曰:赫赫外戚,华宠煌煌。昔在帝舜,德降英皇。周兴三母,有莘崇汤。宣王晏起,姜后脱簪。齐桓好乐,卫姬不音。皆辅主以礼,扶君以仁。达才进善,以义济身。爰暨末叶,渐至颓亏。贯鱼不叙,九御差池。晋国之难,祸起于骊。惟家之索,牝鸡之展。专权擅爱,显已蔽人。陵长间旧,把剥至亲。并后匹嫡,淫女毙陈。匪贤是尚,番为司徒。荷爵负乘,彩名都向。

诗人是刺,得用不忱。暴辛惑妇,拒谏自孤。蝠蛇其心,纵毒不辜。诸父是杀,孕子是刳。天怒地忿,人谋鬼图。甲予昧爽,身首分离。初为天子,后为人螭。非但耽色,母后尤然。不相率以礼,而竟奖以权。先笑后号,卒辱以残。家国泯绝,宗庙烧燔。妹嬉丧夏,褒姒毙周。妲已亡殷,赵灵沙丘。戚姬人豕,吕宗以败。陈后作巫,卒死于外。霍欲鸩子,身乃罹废。故曰:无谓我贵,大将尔擢。无恃常好,色有歇微。无怙常幸,爱有陵迟。无曰我能,天人尔违。患生不德,福有顺机。日不常中,月盈有亏。履道者固,优势者危。微臣司戚,敢告在斯。

梁冀见之,呼琦问曰:“百官于内,各有司存。天下云云,岂独吾人之尤,君激刺之过乎?”琦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累世台辅,任齐伊公,而德政未闻。黎民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冀怒,无所言对,即遣琦出,除为临济长。琦惧不敢之任,乃解下印绶,辞归而去。后人有诗曰:

忠言诚切齿,触动虎狼威。

不敢沾荣显,逡巡解印归。

却说梁冀见琦切齿之言,心怀忿恨。一日,升堂闷坐,思欲害之。乃召帐下小军王班,至厅谓曰:“吾有事托汝干之,汝意若何?”班曰:“将军有何使令?小人效死愿往。”冀曰:“为崔琦无知,欺侮上意,辞官归里,宴享高歌。特令汝为刺客,阴害其命。倘获成功,保加重用。”班曰:“久蒙将军厚恩,未能得报。今欲杀崔琦,虽死前行。”冀闻大喜,遂亲把酒,送出郭外分别。班即扮装一客,腰藏短剑,趋步前行。数日方至。见琦耕于陌上,怀书一卷,息辄偃而咏读。班哀其志,乃以实告琦曰:“梁冀将军恨君激切之言,遣吾暗行杀害。今见君贤智,情怀不忍。君可急自逃避,吾亦以此亡矣。”言讫,拔剑自刎而死。琦见大惊,长声叹曰:“此真烈丈夫也!”忽思恐冀再害,遂遁而去。冀后令人竟捕杀之。

却说质帝聪明辨慧,能察奸非。知冀素行不律,疾害贤能,阴捕崔琦刺杀。一日,朝会文武拜毕,帝目视冀曰:“此跋扈将军也。”朝罢,众臣各退。梁冀归府独坐,忿恨帝言己恶,甚痛恶之。遂令左右置毒煮于饼中。次日早朝,冀独上殿,跪而进之。帝食未将半时,不能言。时众公卿李固等知冀毒害,欲以水进救之。梁冀斩之不与。帝苦烦甚,遂绝而崩。满朝文武莫不矜叹。俱在冀之势下,畏不敢言。冀遂出迎蠡吾侯志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岁。太后亦自临朝摄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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