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提防那小屋子的主人,去报信给山上的好汉们听,所以天刚刚发白,我们就爬了起来,向那主人告过辞,寻着原来有行军记号的路道走去。一路上,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谈论着:为什么一个人自己种了玉蜀黍、山薯,辛辛苦苦地,一年到头反而只能够吃糙米。这其间,就只有那个小勤务乓最为感动,因为他的家里也正是这样哟——据他说——因为他一直都是愁眉皱眼的。
训练主任的胆子似乎大了些,主要的还是在这两天内并没有遇到什么惊心动魄的事迹,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见得高兴些了,他过去在什么大学毕过业,他做过什么伟大的文章,伟大的诗……一切的牛皮,都吹起来了。并且还要时时刻刻拉着人家去陪衬他,恭维他!
山路总算是比较平坦些了,虽然在茂密的树林中还时刻发出来一些令人心悸的呼啸。但据我们的估计,至迟再有一天,便可以追上我们的部队了,十分的功程去了九分,还怕再出什么了不得的乱子吗?这么一估计,训练主任便高兴得大叫大唱起来。
大约已经走了三十里路了吧,太阳已经爬上了古树的尖头,森林也渐见长得浓茂了,训练主任的歌声也更加高亢了。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那个前面引路的小勤务兵,会站住着惊慌失措起来,把训练主任的歌声打得粉碎!
“什么事情,你见神见鬼!”副官吆喝着说。
“不,不得了!”勤务兵吃吃他说,“那,那边,那边,杀,杀……杀死了两个人……”
“怎么?”训练主任浑身一战,牙齿便磕磕地响将起来,他拖着勤务兵:“杀,杀了什么人呀?”
“两,两个穿军服的!”
“糟糕!”训练主任的脸色马上吓得成了死灰。他急忙扯住我的手:“手枪呢?手枪呢?”
我故意地镇静了一下,没有理会他——虽然我的心中也有一点儿发跳。勤务兵引路,我,副官,传令目走在最前面,那个便老远老远地站着望着我们,不敢跟上来。
的确是躺着两个穿军服的!浑身全给血肉弄模糊了,看不出来是怎样的面目。副官用力一脚——把一个踢了一个翻身,于是我们便从死者番号上看出了——真正是我们部队里的兄弟。看形势,被害至多总还不到一个对时,大约是在昨天上午,刚刚大队过完之后,被好汉们“截尾子”杀死的。一个的身上被砍了八九刀,一个连耳鼻嘴唇都给割掉了。看着会使我们幻想出他们那被杀害时的挣扎的惨状,不由的不心惊肉跳起来。
像打了败仗似的,我们跳过那两具死尸,不顾性命地奔逃着。训练主任的腿子已经吓软了。他一步一拖地哀告我们:
“喂!为什么跑那样快呢?救救我吧,我已经赶不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