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把那张纸条送给了仲谦。不晓得他看了有什么感想?我希望他回我一封信。因此我一整天都不曾出去。我怕送信来时,没有人接收。但是一直等到傍晚,还是一无消息。这多么使我心焦!……我正披上大衣,预备到他住处去找他,忽然听见有人在敲我的房门。
“哪一个?请进来!”我高声应着。果然眼看门打开了,原来是友愚,一个中年的男子,是我们团体的同志。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想来总是关于团体工作的交涉吧?我拖了一把椅子请他坐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烟盒来,一面拿香烟,一面说道:“你这两天精神似乎不很好吧!”
“没有什么呀!”我有些脸红了,因为他同仲谦是好朋友,莫非他已知道我的秘密吗?我向他脸上一望时,更使我不安,他满脸踌躇的神色弄得我的心禁不住怦怦地跳动。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到底忍不住向他问了。
“不错,是有一点事情,不过我要预先声明,我对于你的为人一切都很谅解,我今天要来和你谈谈,也正因为我是谅解你才敢来;所以,一切的话都是很真诚的,也希望你不要拿我当外人。大家从长计议!”
他的这一套话,更使我不知所措了,我觉得我的喉咙有些发哽,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仅仅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友愚燃着烟,又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今天我看见仲谦,他心里很感激你对他的情意。不过呢,他家里已经有太太,而且他们夫妇间的感情也很好。同时他又是我们团体的负责人,当然他不愿意如一般人一样实行那变形的一妻一妾制。这不但是对你不起,也对于他的夫人不起。所以他的意思希望你另外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爱人。”
“当然,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不过我在这世界始终只爱他一个人。我并不希望他和太太离婚,也不希望他和我结婚。命运老早是这样排定了,难道我还不明白吗?但是,友愚,你要谅解我,也许这是孽缘。我自从见了他以后,我就是热烈地敬他爱他,到现在我自己已经把自己织在情网里。除非我离开这个世界,我是无法摆脱的。”
我这样真诚地说出了我的心,友愚似乎是未曾料到,他张着惊奇的眼望着我,停了很久他才沉着地说道:“自然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有时要被感情的权威所压服,也是很自然的。不过同时人也是有理智的动物,我总希望你能用冷静的理智,压下那热烈的感情,因为你也是很有见识的女子,自然很明白事理……”
友愚的话,难道我不晓得是极冠冕堂皇吗?我当时说不出什么来,当他走后我便伏在床上痛哭了。唉,从今天起,我要由感情的囚牢里解放我自己。